[gl/西幻/贴内更新（随缘）] 在钟与塔下

论坛炸了，我还在写的东西也没了（悲）
万幸的是我没犯老毛病，把稿子删掉，索性搬到这里来吧
如果各位喜欢的话，还请多多留言交流，你们的反馈是本人继续创作的最主要动力

       Chapter-1
       这座巨塔到底有多高？

　　第无数次踏上熟悉的螺旋石阶，年轻的谕使又在这机械性的劳动中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当他在十几分钟前迈上第五十级台阶时，外界城市街道的纷扰尚能被听闻。而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够捕捉到的声响或许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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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z( K! Q$ Q3 H　　诺斯利达的天祝塔是圣教屈辱与荣耀并存的象征，自数百年前的“帝都之囚”起，这座塔楼先是被当作囚禁教宗的监狱，然后又是挑战圣主权威的亵渎之物，再然后又变成了赎罪之所，以及现今的“离圣主最近之处”。数次推倒与重建的轮回最终造就了这直入云霄，无人知晓其具体高度的奇观，也使得圣教的中心在皇帝的直辖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投下属于自己的阴影。

' t/ u5 h+ e, P9 w　　.....不，说是无人知晓却也不准确。虽然那位将天祝塔改建成了如今高塔的建筑师以及在一百余年前逝去，但还是有一个与他同时代的人活到了当下，也与这座塔楼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那个让谕使自外地赶回后，便立刻带着回复文书要去面见的人。

. x6 Y4 T4 K  m, n) F# A6 _, ^　　再踏上一级石阶，又是一个转弯，谕使知道这种无意义的苦行马上便要结束了，尽管他或许连这座巨塔的一半位置都没有抵达。

. M0 X+ T4 r/ p3 \$ M  q% e　　“这座塔每日都在变化结构。”也就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的同时，谕使眼前的阶梯就突兀地到达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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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大理石的巨门在年轻人前方紧闭着，那巨门本身便散发出层柔和的光，取代了火把驱散塔内的阴影。谕使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最后一次确认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那被层层保护的文书是否依然待在原处。

　　圣座的命令即为圣主的意志，哪怕只是执行中最微小的疏漏，在此事上都与最不可接受的背叛无二。更何况这封文书本就意义非凡：教廷与帝国境内规模最大的异端教派的斗争在十年之后的今日，已经于这单薄的一张羊皮纸上画上了句号。

　　最后一次深呼吸与心跳同步，谕使双手抚上巨门表面那记录着第一次“燃夜”的宏伟浮雕开始发力，厚重的声响盖过了门后的低语声，随后二者一同化作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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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百平米的白厅内空旷得违和，唯一能称作装饰的也许就只有厅堂两侧墙前对称摆放的无面圣象，正对巨门的东面没有墙壁，能够直接看见云层之外的高空，但与之相随的气流与寒冷却被隔绝在外，而御座依然背对那轮圣主化身的烈阳升起的方向，其上端坐着的青年头戴三重冕，正偏过头去听矮阶下那位只穿了件苦衣的老修士的发言。

　　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不老教宗只是保持着那种与外表不符的柔和笑容，看着打断谈话的年轻人走上前来，在矮阶前单膝跪下，将那份文书双手呈上。

7 A, D. R. E$ S4 C: e2 N　　“讲吧，孩子。”如丝绒般的声音带着柔缓而沉稳的调子，在谕使低下头颅的上方响起，“那些‘集会派’们，选择了圣主为他们准备的哪一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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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5 E( X% ]/ d+ q6 Q: ?　　合作，或是毁灭，事已至此已经不存在第三条路，无论谁都是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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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F7 z, ~; l　　所谓的集会派已经在帝国的南部扎下了深埋于土层之中的坚根，既不承认如今圣座的统治合法性，也不愿意遵从修订过后的《圣典》行事生活，却只是自顾自地按照久远且受异教影响的仪式与教条过活，小到乡间老农，再到那些封地骑士们都凭着所谓的长老议会而各行其是。皇帝与选帝侯们纵然屡次表态绝不与异端同流，却又反复因各类原因推脱让这帮异端消失的责任。

" n8 P/ u, B; {　　或许对这些世俗领主而言，集会派确实不如那些吸血孽物与政治敌人般可恶，又或许这就是他们对于教会集权压制的又一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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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q( w+ }- [7 ~/ c* U" z) [  G* C0 |　　但无论如何，教宗的耐心已经在十年的反复拉扯中到达了极限，圣教也再没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投入到下一个追求内部和平解决的十年了，因此那份最后通牒也简单直白：归顺于圣教的管束，以一个地方修会的名义贡献对“燃夜”的责任与义务，或者让历史学家们在有关集会派历史的记录中写下一个完整明确的时间段，封死在那个年份以后的所有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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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集会派的长老们一开始僵持不定，但新被推举出的大长老投出了决定性的一票：他们愿意回到正道之上，抛却过往的异端圣仪，听从圣主的意志行事。”

　　谕使顿了一下：“....但大长老希望教廷能够满足他的一个条件，以换取现今与未来在当下的‘圣格尔米勒修会’中的继续支持。”

, `. y/ W# R& y　　“嗯哼.....我没有接到你的报备，孩子。”不老教宗的声音中夹杂上了一丝好奇，“是什么条件能让你动用裁决权，直接应下那位大长老的要求？”

　　谕使不自觉地舔了下发干的嘴唇：“那位大长老要求我立刻做出答复，否则便动用权力宣布集会无效重新投票....其次，我认为这对圣教的益处要远大于隐患。”

　　“那位大长老希望他十一岁的女儿能够来到诺斯利达，系统性地学习教经语与神学典籍，代表圣格尔米勒修会的第一批战士参与进大功业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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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  g( e1 O" q* Y　　静默不语的那位老修士拿过谕使呈上的文书，将其递给御座之上的青年。不老教宗保持着如假面一样的笑容，一直到将那张羊皮纸再度卷起，方才对着矮阶下半跪的使者微微点头：“你做得不错，孩子。那个女孩作为初学者年龄太大，不适合与其他孩子一并进圣歌院，要拿起武器的话年龄又太小，至少还要一年才能去参加修女会的战斗训练。不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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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宗转向了那位老修士：“您刚刚正好说到第十一号搜剿队的情况：遭遇了由一头失落氏族孽物带领的狂猎群，除了那孩子以外的七人全都殉职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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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谕使本能地抬起头欲告退离开，却刚好看见御座上的青年向他微微摆手，回避的念头还未出口就已经被拒绝——第十一号搜剿队，圣教在十六支游走于帝国内追猎孽物的队伍里最特殊的那一支，特殊到就连教宗的学生也在那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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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那位学生全身多处骨折，重度失血，头部遭到严重打击，左臂也有可能落下残疾....”老修士恭敬地低垂着头，但口中又吐出接连一串让所有人都紧皱眉头的伤病术语，最终话锋一转：“但圣主慈悲，她没有被‘转化’，现在已经被移送到洛姆瓦山修女院进行治疗养护，昨日还清醒了一次，请求格特鲁德院长向您转告一句话后又再度昏迷，但总的来说，伤势正在好转。”

, ^& X% N& I$ v' l) A; H/ P　　不老教宗那从容的微笑在老修士汇报情况时就已经逐渐消退了，尽管对方的最后一句让他面色有些许的缓和，但当他开口时，语气中依然带着无法忽视的严肃与急切：“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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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9 m4 \4 k( X7 J　　“....您的那位学生希望您能在她彻底清醒后立刻下派新的任务，而不是让她继续....嗯，‘不必要的休息’。”老修士又立刻补充道：“这是她的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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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7 M# g4 a3 @, D9 M　　不老教宗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无可奈何地轻轻摇了摇头，深棕色的双眸再度将目光放到年轻的谕使身上。

7 ^# t3 Q, U- U' H  k2 D　　有新的指令需要被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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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去洛姆瓦修女院，找到凯勒滕姐妹，向她传达我的命令：第一，她的请求不可能被允许；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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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w4 P. C; z# {6 ]! k　　三日后，洛姆瓦山修女院

　　自从最初的隐修士圣安东尼与他的追随者们建立了第一座修道院以来，修士与修女所居住的地方便一直是相隔且完全分割的。在帝国首都诺斯利达远郊的洛姆瓦山修道院也不例外。这座历史悠久的建筑并非如那些在第一次燃夜后方才建起的修女会集所般充斥着大量的战斗人员与军事化规章制度，在此地工作祈祷的修女九成以上都只是不参与大功业的信徒，而非“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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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a- |6 W1 g  b2 n/ j5 f　　此时一轮明月高挂夜空正中，已是宵禁时刻，院内只余下礼拜堂内依然明亮，大部分修女都已经在晚祷后睡下，只有几位值夜的战修女提着煤灯在各自的区域来回巡视。

　　但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几簇快速摇曳移动的光源便打乱了这种沉默的寂静。年过六旬的格特鲁德女院长面色严肃地走过一道又一道走廊，几乎遇到的每一位巡逻者都被她用急迫且不容反问的语气问了同一个问题，也都只给出了同一个答案。在女院长身后的几位战修女们则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赶上面前老人的速度，每到一处便高举提灯往暗处张望，她们神色各异，但都是困惑与迷茫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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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修女院的居住区便被盘查了个遍，但女院长要找的人却依然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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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 _( Y6 ~' B, r* h; q2 B　　靴子踏在同一块地砖上的声音反复响起，格特鲁德焦虑地抿着唇在一小块空间来回踱步，终究是没再开始第二遍巡查，只是注视着灯火外的黑暗。她身后的那些战修女们也不敢在毫无发现的情况下多说哪怕一句，生怕眼前这位参加过数次燃夜圣战的退役战修女将怒火转移到自己头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对她们而言，现在发生的事情简直无异于圣主降下了青蛙雨到此地，突兀且荒谬。

　　不知过了多久，数十秒，也可能是数分钟，老人终于停下了传播焦虑的踱步，自暴自弃地向着灯火所及之外的地方喊去一声：“凯勒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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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所当然地，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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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特鲁德简直不敢相信好消息与坏消息能在同一天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在数日的昏迷过后，作为第十一搜剿队唯一幸存者的战修女凯勒滕在今日早上恢复了意识，甚至比圣歌院的学者们预估的时间早了半个月，而且认知水平也没有因为剧烈脑震荡而受到损伤，被孽种血液污染的伤口完全没有感染与坏死的迹象，可以说一切都在稳中向好，只需要慢慢调养等待骨骼愈合便可再度投入到大功业当中。就连匆忙赶来的学士们在检查一番后，也只能将这一切其归咎于圣主的仁慈，以及年轻人本身具有的旺盛生命力。

　　可也就是在晚上，一个小时前，女院长只是打算在自己睡前再去检查一遍那自幼在此地长大的战修女的状况，却发现床铺上空无一人，在白日连坐起来都困难的凯勒滕如今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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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是有人掳走了她。格特鲁德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结论：没有挣扎扭打的痕迹，也没有陌生的新脚印，房间里面还少了根能勉强当拐棍用的秃扫把，这只能是凯勒滕自己一个人在宵禁后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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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如果不在居住区，也不在礼拜堂内，那她能去哪里呢？

　　在惊疑逐渐平复之后，冷静下来的老修女只是沉思了片刻，随即便往着修道院外的方向快步走去。

　　洛姆瓦公墓一直以另一种方式记录着此地的过往，修士与修女们分开埋葬，也有当地主教与故乡在附近的官员显贵于弥留之际希望能长眠在修道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钟声与诵经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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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老的守墓人害了病早早睡下，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而当独臂的女院长举着提灯，与其他的战修女们一并赶到此地时，刚好看见在公墓边缘的空地处同样放着盏煤灯，一个几乎全身都裹着绷带与夹板的身影正拿着铁锹，以种极其不协调的姿势费力地重复着将土从大坑中铲出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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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y/ _4 F! j  |- F* P2 |　　“凯勒滕！”格特鲁德那带着怒火的呼喊声惊起不远处枯树上的一片飞鸟，却没能让那挖土的人停下动作。退役的战修女将手向后一甩，把提灯掼在某个搜寻者怀里便径直朝着那边走去，修女服长长的下摆完全没有减轻格特鲁德的速度，只是十几步，女院长便来到掘墓人身边，单手粗暴抢过铁锹，又猛地发力把那矩形的末端把手抽在对方尚完好的下巴上，逼得她不得不放弃争夺铁锹的意图，只得往后踉跄几步勉强站定。

　　透过地上那盏灯所发出的光，格特鲁德能看见少女身上的绷带，已经被尘土，汗水以及开裂伤口中新涌出的血所染脏，这一切都让她的怒火更甚：为眼前人那对自身生命如此轻蔑的态度而感到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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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院长将手里的那把铁锹插入地中，努力不让自己的训斥化作昔日训斥新兵时的咆哮：“凯勒滕姐妹，我看你是根本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又需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站在她不远的伤员就不耐地甩甩头，几缕灰色的发丝因这个举动从绷带中探出，面容英气却还带着些许青少年稚嫩的少女呼吸急促，舔了舔干裂的唇便迫不及待地反驳道：“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院长。我在掘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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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的墓？你的吗？”女院长冷笑着指着那个未完成的，但却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的土坑：“你的墓不需要能躺两个你，而且你现在也没到时候躺进去，现在给我滚回床上，那才是你今晚该躺的地方。”

　　“不是我的，是安东尼兄弟的。”凯勒滕摇摇晃晃地站着，如梦呓般接连吐出数个名字，数个已经在搜剿队编制名单上被划去的名字：“还有乔安兄弟，玛莲娜姐妹，克里斯特兄弟，莫阿里尔兄弟和奥丽嘉姐妹.....他们还没有安息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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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_- J9 I- q: u$ e# P　　“他们是抓着那个贱种断气的，但我却把那个该死的东西与他们一并给烧了，我兄弟姐妹的遗骸与那吸血畜生的臭灰混在了一起，我竟分不清他们......院长，让我把他们的墓挖出来！我不能让他们——”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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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d/ v' _: j9 k% M# t　　还没等越来越激动的凯勒滕把话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抽在了她脸上，让这个伤员直接被扇倒在地。本就在这之前受过震荡的头颅一下子又变得沉重起来，本来就已经体力不支的少女只是在恍惚中坚持了几秒，就再度昏死过去。

& V- }1 j7 ]: Z, e1 @7 M% \　　“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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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x5 c9 w- L, W% ~! H& b8 o　　格特鲁德女院长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看向地上那非自愿睡去的年轻修女，最终也只能发出声无力的叹息。不远处的战修女们也在这时靠近，默契小心地抬起了凯勒滕那被绷带与夹板覆盖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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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她抬回去，再上一遍药。谁能想到迄今为止，居然是伤员本人最有可能造成伤口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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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勒滕是在反复无常的噩梦中猛地惊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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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火的房屋，支离破碎的干尸，就连匍匐爬行的食尸鬼口中腐臭也被潜意识复现了出来，原本凯勒滕早已对这些几乎每一夜都浮现的过往习以为常，甚至感到麻木，但这一次又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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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同袍，牺牲的七位兄弟姐妹正在梦境的终末等着她，保持着被圣火焚烧前的凄惨死状，站成一排在荒原上注视着凯勒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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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c1 ^: o3 V　　【到我们身边来。】那些尸体一齐开口，【你抛下了我们，自己独活。】

　　【你安睡于榻，可我们该到何处长眠？】

　　“不....我——嘶.....”

. n$ d  {! L# Q+ `　　醒后下意识的起身动作被肋间的疼痛打断，再度醒转的少女还没起来就又一次倒在床上。在钝痛逐渐消退过后，凯勒滕才小心地放轻动作，不让好不容易被固定好的肋骨又一次错位，这才将上半身撑起来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间。

. R. n6 V0 M* a0 g" [5 `. ?! {; o　　自己的长剑与甲胄都被放置在角落，而在这之外房间内便只有一张床，一套写字桌椅与一台矮柜。是完全符合修道院清贫标准的陈设，年轻的战修女望向窗外试图确认时间，却只能看到被在阴云下勉强透出光来的初升日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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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凯勒滕很快就意识到手臂上有一些缝线与纱布夹板都已经被拆了下来，想来自己在墓地失去意识以后，并非只是昏迷了几个小时，至少也应该有一整天了才是。

  W/ Z6 U: r8 ?/ i4 N0 ]　　“——你又睡了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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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W( h( R  ]7 ?0 P: ~　　“谁？！”

0 q: b5 z2 M. I0 O7 t　　陌生声音响起的刹那，凯勒滕翻身下床，手向枕边摸去——匕首的触感自然不可能出现在掌心中，但在这之前，战修女的手腕便已经被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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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思维没有因肉体的苦痛而松懈，圣座得知此事会很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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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幽灵般凭空出现在房间中的瘦长人影全身被白袍覆盖，一块长方形的白布盖住了他的头，只在正面绣着圣教的日轮徽。整个圣教会如此打扮的只有教宗的谕使：不仅仅是传令官，也是解释指令，甚至在必要时做出新的指令的心腹之人。

* {  R1 X8 h6 [4 k$ h6 ~　　灰发蓝眼的少女在看清楚那日轮徽后，便顺从地逼迫身体行半跪礼——而在骨折的左腿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的时候，近似于鬼魅的白袍子便将其制止。

　　“凯勒滕姐妹，在圣座对你的安排之前，还有一件事我需得告知与你。”谕使的声音在那块白布后传来，听不出男女老幼，“第十一搜剿队诛杀一头失落氏族孽种，据破坏力推断，其血系为第九代，剿灭了有可能使一座镇子化作猎群的威胁，诸位功不可没。殉职七人皆已被圣座追授殉教烈士之名，其遗物骨殖送回故乡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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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v; g# z7 N　　谕使那空空如也的掌心中突然出现了一块镶金的勋章：“而生者自也获得属于她的荣誉，圣主铭记每一位高洁的灵魂——只是圣座与格特鲁德院长皆不希望你再因为此事弃更要紧的事物于不顾，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

　　后面这一句话才是重点。凯勒滕的心思完全不在所谓的追授称号与军功勋章之上，只是在听到那孽种确实死了的消息，以及死去的同袍得到安葬之时才略微安心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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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o2 p/ n  P7 Y/ M　　荣誉与圣名对死者来说到底有什么用？如那些贱种般被圣火烧死，这种殉教的方式又真的能升上天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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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勒滕知道她永远不能将这些问题说出口，即使自己就是那位圣主代行者的学生，依然有些底线不可能被挑战。年轻的战修女只能皱着眉头，恭敬地接过那枚勋章——只有这次，金属在指尖的触感不知为何让她想到了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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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S* i; _! O2 ^3 M3 [* ~% m- u/ a. V　　“而在这之后，是圣座对你的复职请求的回应。”谕使略微停顿了片刻，于是凯勒滕的期望也在这短短的瞬间被无限拉长。

2 o! j' q7 ?: \) c$ |* q　　凯勒滕必须要承认，自己在看到那白袍子出现在房间中的时候，心中有一刹那闪过了期待与喜悦：她必须得回去，得回到搜剿队里面去，现在那面队旗需要她自己来扛，也需要更多的新兵来维持队伍的正常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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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老师肯定会同意的，第十一搜剿队灭杀的贱种数量是数个搜剿队的总和，只要她凯勒滕还活着，编制就不可能————

　　“你的复职请求不可能被实现，而且圣座认为女院长提出的两个月时间用作休养也完全不现实。”而谕使说出的话直接打碎了凯勒滕对未来的一切期盼与规划：“圣座要求你在洛姆瓦山修女院休养一年，在这之后如果你的身体状况与精神稳定性足以继续参加大功业，那么便可继续服役，否则休养时间将视情况而定无限期延长。”

. q# _4 w: Q6 w; _  J/ P  c　　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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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N( k7 ^$ [" w　　凯勒滕实际上只听到了这个词，之后的就再也听不清楚了。

　　“让我待上一年？！”灰发少女再也压不住惊诧与愤怒，徒劳地注视着那张绣了日轮徽的白布，试图看出些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我不需要一年，也不需要两个月，腿的问题我能在半个月内确保解决，然后就可以继续履行我的义务——如果我耗上....休养一年的话，那第十一搜剿队的编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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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你一起无限期地延长‘再整编’的状态。”谕使没有任何波澜地提醒道：“而且凯勒滕姐妹，你没有反驳或拒绝此项安排的决定——如果你在未经格特鲁德院长或当地管理者的许可下擅自离开修女院区域，教廷审判局将立刻把你的行为视作叛逃通敌，执行追捕——同样的，圣座也并非要求你放弃作为全徒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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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将话题转向个与现在毫不相干的方向：“凯勒滕姐妹，我需要知道你对圣教内部异端的看法，简短而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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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不着头的少女还是下意识地给了脑海中最先冒出的三个词：“叛徒，敌人，火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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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就要在今后一年里少说，甚至不说这三个词。”谕使的手中又出现一卷羊皮纸，“昔日名为‘集会派’的异端已经在你昏迷时归顺于圣教的大功业，其领导者的女儿，塞涅尔·拉尔夫则会被送至帝都接受神学与军事教育。考虑到年龄上的诸多不便....圣座要求你来做那孩子的‘引路人’，在一年后的战斗修女培训开始前教导其正统神学知识与最基础的战斗训练。考虑到行程....应该正好是今日下午到达洛姆瓦修女院。”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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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5 u' G# ~　　一声惊雷陡然划过天空，八九点钟的早晨不知何时已经与黑夜无异，大雨倾盆而下，将潮湿的冷意自窗外蔓延至凯勒滕的心间。

3 l2 D9 e. R; m; ?　　“为什么那个异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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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m8 c. Y+ Q9 ~5 q2 r; R" o　　在漫长的沉默后，渴望回归事业的战修女终究还是没能压制住不断滋长的惊疑与不满，可当她抬起头时，白袍谕使早已消失无踪。

0 P6 z2 Z- ?( C　　只有凯勒滕一人，与地板上留下的正式任命书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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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2 M1 z5 {2 m0 n1 ^# B       全新的一天以阴雨为开始——某些极端的教徒可能会直接认定今日布满凶兆，但对修女院来说，当下最要紧的则是确保那座机械钟运作正常，防止敲钟人因看不见太阳误了点。

　　也就是在洛姆瓦修道院，以及诺斯利达周遭的其他钟楼上一并响起第十三声钟响的时候，挂有圣教徽记的马车驶上小路，在忐忑不安中浅浅睡去的塞涅尔·拉尔夫刚一醒来，便看到窗户外天际的柱状轮廓：那是天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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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p( v0 d& O　　这是意味着自己马上要到那个地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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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k" p3 y5 D$ j% c" D  Q　　女孩的心情与颠簸的马车一起，在期待与恐惧之间忽上忽下：恐惧的自然是未知的生活与那些经常被叔叔伯伯们提起的“堕落者”们，而期待的则是她终于不必再长久地坐在车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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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岁，这对于“集会派”的信众们而言，才刚刚能够有参与集会的资格，而且是最角落站着的旁听。塞涅尔经常看见自己的三个哥哥姐姐们站在父亲身边，往往与他一起向着其他伯伯们争论着什么。虽然她还理解不了那些陌生的词，但也无数次幻想过等自己再大一些，几年后与他们站在一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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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 J% t8 V4 p! j7 X　　只可惜在这之前，有许多事情似乎就已经改变了。

　　起初，塞涅尔只是以为自己要与家人们一同前往所谓的帝都，就如同过往去某座城市参加集会时一般。但当她看见母亲脸上的泪痕，听到哥哥姐姐们将辩论时的音量也带回到与父亲在家中的争吵时，却才意识到这并不同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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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 U' Y0 p　　当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诸多事件中心的少女终于理解了现状之时，家乡已经变成了马车后的一片模糊轮廓。

　　已经在路途上接受了人质身份的塞涅尔拘束地在只有一人的座位上轻轻活动着近乎失去知觉的酸麻双腿，就算外面正是暴雨滂沱也不希望弄出些被车夫听到的声响来。只是稍一活动，都不需要少女预想中的手指探入，大腿内侧便传来潮湿冰冷的不适感。

8 b+ u% Y8 ^; f% n! O　　还不需要换。最终还是轻手轻脚检查了一番的塞涅尔得出如此结论，松了口气。全身行李只有一个装了衣物水袋等用品的小箱子与十几个临走前被逼着记住的教经语词汇的少女又开始小声嘀咕着为很快就要到来的见面做着预演开场白，再度将那个只在父亲与哥哥姐姐们谈话中出现过几次的音节反复咀嚼回忆音调，以至于连马车开始减缓的速度都被忽视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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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_8 k& B" _8 _, |　　“凯勒滕”，是这个发音吗？还是“克若德”，或者“卡勒特”，“开罗特”.....

. L! e+ k! d- F& \$ q　　【哐当——】

9 f1 n2 Z+ P+ y7 }$ [- l$ y. U1 V　　“到洛姆瓦修女院了——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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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车夫打断了思绪的少女慌慌张张地向对方道谢，下车，然后又赶忙回车上把箱子也带下来。预想中那从容而冷静地面对“腐败堕落者的集所”的场面也在此刻彻底地被归到了幻想之中，而滂沱大雨更是为这幅狼狈的惨状紧接着添上最后一根稻草。

- Y7 j. N+ c/ s2 Y2 t; _　　修女院的铁栏正门为日程中的来访者而打开，门后的中庭因恶劣的天气而看上去空无一人。塞涅尔匆匆忙忙地提着箱子左顾右盼，想要先找到那位等着自己的“引路人”，却忘了在久坐后的双腿并不完全听从意识的指挥，被靴子裹住的小脚先是在泥泞中顿了一下，然后带动着整个身躯失去平衡，那身衣裙马上就要与泥水来个正面接触——但在这之前，她的胳膊便被用力抓住，让塞涅尔痛得不住吸气的巨力拉扯着她的肢体向上，用一种粗暴的方式将她提起站稳。

　　“塞涅尔·拉尔夫....”陌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而塞涅尔在努力辨识了数秒以后才敢大胆地去推测，那个诡异的读音是自己的名字。她刚站稳便迫不及待地抬起头，在雨幕中看向那位突然出现的解救者：比她高了足足两个头的少女将另一只手放在根长棍上，同样在用毫不避讳的审视目光打量着塞涅尔，鼠灰色的短发最长处也只到下颌，被打湿的前端正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那双深蓝色的眼里满是不耐与莫名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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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发少女松开塞涅尔，苦恼地紧皱眉头，过了一会儿才面色复杂地吐出一串大舌音与弹舌音的组合："Estne hoc nomen, recte?"（是这个名字，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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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1 Q& P0 a# W- ?　　是教经语。塞涅尔绝望地发现自己死记硬背的那十几个词根本没办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甚至跟她说“我听不懂”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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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似乎那个人也不打算得到回应：没有给塞涅尔任何回答的时间。灰发的战修女只是转过身去，做了个“跟过来”的手势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主楼的大门。

　　直到这时塞涅尔才发现，对方的左腿还打着夹板，走起路来便只能靠着那根用作拐杖的棍子维持平衡，但速度依然比她要快上不少。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不语地走过泥地，踏上湿滑的石板路，略过被雨水打得枝叶下垂的欧石楠花丛。一直到将要推开大门时，那个灰发的战修女才重新转向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塞涅尔，熟练地抛出个不在教经语词典中的音节：“Kähletern。”

　　塞涅尔则紧张地思考着自己是要说“抱歉”还是说“什么？”才能够让对方更详细地解释下那个词的意思——但就算她解释了，自己又该怎么听懂呢？

! w; Q) v5 V* @! J) ]' y6 z　　最终，无论是“Me paenitet”还是“Quid”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又是那个比塞涅尔年长了不止一岁的灰发少女先一步做出了行动：她那双蓝眼睛直视着塞涅尔，伸出根食指指向自己的脸，一节一节地重复道：“Käh，le，tern——Kählete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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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勒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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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N6 |6 `3 g5 |( F% c6 C: I　　塞涅尔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引路人不是叫“卡勒特”或者“开罗特”，更不可能是“克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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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凯勒滕。

4 d# B: m- V% C4 j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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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集会派原先与圣教最大的分歧就在于，长老们认为所谓的圣职与圣事全部都是伪信徒腐败堕落的借口，而履行至高圣主的意志则只需要一本修订前的《法典》进行参考就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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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塞涅尔却已经顾不得去思考如今进了那些堕落伪信徒的修道院的自己算不算叛教了。身着黑色修女服的独臂女院长正与她并肩快步走过修道院的长廊，而接引自己的凯勒滕即使左腿不便却依然走得比她们更快，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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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j7 {0 ^0 F　　“这一周凯勒滕姐妹会带你一起参加晨祷和每周两次的大小礼拜，以及一些与修士院进行互相对接的注意事项。在这之后会是教经语与《圣典》的学习，一直到.....”

　　头发花白的格特鲁德院长倒是操着口发音熟悉的斯特兰克语，只不过跟上那快速的步伐再听清楚对方说什么就已经耗费了塞涅尔大部分注意力，以至于她好几次都险些走过了拐角，再一看前方发现灰发的战修女不知何时凭空消失才意识到不对劲。

, `+ J: X% c( D; o, y　　自己是人质。听那位女院长以更直接的方式重述了一遍原因后，塞涅尔终于可以确定下这一点：父亲与那些叔叔伯伯们向着他们昔日口中的伪信徒妥协了，而自己则被选中，当作皈依的象征。

  q, J" a& x! q2 I$ f5 a& n. j　　直到现在，塞涅尔依然相信这并不是父亲本人所做出的决定。

3 {$ O( `$ F4 N6 k4 S& C2 a+ y- P　　“凯勒滕修女会负责教导训练你，如果她想要推脱这份义务，你随时可以告诉我。”

1 O# r) D' `) m　　出乎塞涅尔意料的是，走在前头的凯勒滕听到这句话反而停了下来。一直被少女以为听不懂斯特兰克语的战修女转过头，用一种狐疑夹带着不满的眼神看向了女院长，一直等到后者训斥般地用教经语说了什么后，对方才继续提起拐棍继续带路往居住区那边走去。

& V, D8 j5 z8 }& F1 c) R; Z　　“这孩子能大概猜明白意思，但她只会说教经语。”格特鲁德院长向塞涅尔解释道，“考虑到这一点....她或许很适合教你这门侍奉者的语言。”

　　“那....”
5 g1 G0 Y; e! l( ~' ^! M* ~" q0 M
9 v+ A+ P% n2 ]. h, g5 ~" s　　塞涅尔鼓起勇气，问了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问题：“那行斋戒的日子这里也是一样的么？”

% U2 }  z( O* V/ m0 C　　“当然，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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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r  s: ?4 V$ j% y0 X0 Y　　塞涅尔趁着还能够找到说自己母语的人，结结巴巴地问了好几个有关日常规矩的问题，而看似严厉冷漠的女院长在被其他的修女们叫走之前都很耐心地给她一一解答，一来二去，反而是少女的那颗小脑瓜因为一次性吸收了太多的信息而略有些发胀。

  s. d0 Q6 B7 N5 K. [1 [3 |& D　　一样的斋戒周期，特定的日子才能离开修道院，还有祷告的固定时间点.....

# o4 ?& x8 B3 T1 B! o; I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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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Q' P  _. v1 j, H! J6 z　　低头念叨着这些规矩的塞涅尔只顾着将其立刻记下来，却没注意到前面的引路人已经停下了脚步，一头撞到了凯勒滕背上，反倒是自己被惊得匆忙往后退去，险些踩到溅入半开放长廊的雨水上跌上一跤。

/ L9 C/ h1 f" V* D& U8 z" c# `  h　　而凯勒滕只能略无奈地看着少女自己应激反应中逐渐恢复过来，耳根通红地用夹生教经语嘟囔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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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不仅是塞涅尔头一次接触到这些家乡以外的事物，凯勒滕也是第一次面对不带武器的异端——确切来说，前异端——眼前这个孩子对周遭与自己展现出的茫然与好奇让自幼在修道院中长大的战修女觉得不可思议，也无从下手。

# V6 N  x0 X$ c　　就算对方做出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行动，就算对方嘴里含糊不清但就是没法用教经语拼出一句完整的话，凯勒滕能做的也就只有转过身去，装作没看见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无措，一边希望着塞涅尔能自己找到下来的台阶。

* A) y* ~# ?0 _5 ?9 Q4 s7 l4 V　　“....咳，”做作地咳嗽一声，没有经验的引路人对眼前的门扬了扬下巴：“到了。”随后也不在意后面的人能不能理解意思，便推门而入，示意对方也先进来：相对干燥的房间总比雨声咆哮的外面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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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谕使一定是在今日才拜访了修女院，虽然指令早已被下达，但根据流程，他一直等到了凯勒滕苏醒后才传达到这边，以至于格特鲁德院长与凯勒滕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修女院众多被用来置杂物的空房间之一就在隔壁，正在被紧急清理打扫，却又因为这场暴雨耽搁了时间。无论如何，今晚塞涅尔都只能和她一起过夜。

8 h" i/ R8 @# R+ H7 d8 s8 B2 R　　就连凯勒滕都是在过来的时候从身后两人的对话里知道这安排的，所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指了下塞涅尔手里的小箱子，示意她可以把里面更换的衣物拿出来先放着，她本人则在那堆先前和昏迷的自己一并被送到这里来的杂物中翻出了仅剩的一小块熏香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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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N$ k7 Q$ u0 d　　提神的香气逐渐在空气中蔓延开，凯勒滕记得同在搜剿队的奥丽嘉姐妹当初制这熏香就是为了驱湿气，只不过大部分的香就算后来使用，也单纯是为了在野外进行祷告——那些孽种对气味敏感非常，行动时最好是什么异味都不要轻易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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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h7 E: u  i' [　　被淋湿的衣物紧贴在皮肤上，那种感觉比单纯的冷意更让凯勒滕难以忍受。想着女院长毕竟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不至于立马挨一顿不时引用《圣典》词句的臭骂，凯勒滕索性将粗布上衣脱下，上身只留束胸用的绷带和还没拆掉的伤口缝合线算是布料。

　　而不知何时已经带着箱子里的衣物挪到了房间角落的塞涅尔也脱下了被打湿的衣裙鞋袜，正别扭费力地试图去摸索一个在腰后的索结，褪下那件内裤.....嗯？

　　凯勒滕在看到塞涅尔两腿之间穿着的东西时，先是愣了一下，又用力眨了两下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所诞生出的却是更大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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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用绳子与细布条作松紧带固定住的，一片片叠在一起的旧布条....怎么看都像是小孩用的尿布。

　　只是一两步，身材高大的凯勒滕就走到了塞涅尔跟前，不顾对方意见地蹲下去把那个因穿戴者错误解法而出现的死结给捏住扯开，掉在地上后展现在眼前的布条内侧则是一种吸水过后的潮湿，泛黄的状态——和她想的一样，真的是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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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l" }+ w  z7 ?. ^4 {1 ~　　....但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身上。

8 J9 Q( \( |+ g0 t* g4 z3 N　　“ergo....ergo.....（所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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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太多空间去藏匿隐私的女孩耳朵已经红透了，虽然外面绝对算不上暖和，但光看她那神情，凯勒滕便觉得在自己眼前ergo了半天也没想出下半句话该接什么的塞涅尔脸颊应该是在发烫的。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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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C/ I) N! G% L7 _　　“？！”

　　一道闪电兀地劈在中庭内，在青蓝色的光一闪而过后，雷声才携带着圣主的怒火缓缓而至。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原本精神就高度紧张的女孩尖叫一声，如应激的野猫那样下意识地扑向面前人的怀中寻求庇护，就如在家中那般。

9 v3 @5 X  r" g% }　　而凯勒滕也是本能地伸手抱住了扑过来的什么东西，等到一秒后回过神来，她的手指刚好能感受到怀中塞涅尔肋骨的轮廓，女孩的脸埋在她的肩上，赤裸的身体颤抖着，凯勒滕则不知道这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听见塞涅尔在抽泣，雷声只不过是近几日恐惧与不安的导火索，温热的泪水抹在她的肩膀上，还有胸前.....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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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怀里女孩站起身来的凯勒滕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她低头看去，发现塞涅尔两腿之间正有液体涌出，顺着大腿一路往下，在脚趾汇集滴落到地板上，在近距离接触下即使是焚香也没法完全盖过那股尴尬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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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3 z. f" B6 p7 U2 s9 B; ?　　这孩子被吓尿了？还是她确实需要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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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都是身体比思维先动的凯勒滕茫然地眨了眨眼，刚刚启动不到一天的大脑又进入了宕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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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她唯一可以确认并为之庆幸的事情，就是她在这之前已经脱掉了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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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 |4 J/ X# c* [& N* I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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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i- Q% w/ T1 N% e+ _　　塞涅尔在腿间与身下的潮热感唤醒，却记不清自己是何时睡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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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D; ^5 y2 [# @　　这三天以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车上度过，睡眠的时间也与车轮的颠簸一样零零碎碎，以至于等到晚上休息时反而没办法入睡。这或许是少女近日以来休息得最好的一次，修道院的床铺不知为何比家中的感觉还要柔软一些：是自己对过往的感触已经开始褪色？还是这些伪信徒们确实如父亲和伯伯们所说沉迷在世俗的享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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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涅尔没时间去思考这种复杂的问题了：因为那让人羞于承认的，包裹着她下半身的温热正在褪去，用不了多久，被打湿的床单被褥还有身上衣裙就会贴在肤上，让人在春季回忆起前几个月的寒冷——更何况这还是别人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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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C/ D2 c' E& W( v- y- e　　犯了尿床的老毛病的女孩小心地转动头，在黑暗中没有看到那位缺乏表情的战修女的轮廓。对方不在，松了口气的塞涅尔努力驱使起自己那睡得发麻的双臂试图支起身子，在这一切被发现之前想办法掩藏起难堪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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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u" `4 Z  t- T- _　　“嗯？”

, k# d2 g( n8 \1 V( y0 E7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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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2 n1 {/ ~2 }& P: S4 O　　然后，就在她手臂挪动的瞬间，在床头边上的阴影突然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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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v9 K1 p+ T' p) d( V) E' O$ B, D' Z　　塞涅尔也是这时候才发觉到，自己怀里正抱着某人的左臂，因许久未活动而失去知觉的手指扒着衣袖的一角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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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惊动之前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凯勒滕就盘腿坐在床边闭眼冥想，一只胳膊被睡着的塞涅尔拽着，右手则搭在腿上平放的某物之上——那是一把长剑。此刻与塞涅尔语言不通的战修女正平静地注视着刚刚醒来的女孩，随即不动声色地把暂时借给对方的胳膊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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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0 b& q6 M1 F; p　　“我能解释明白的。”——塞涅尔条件反射地想辩解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才刚一张开嘴就发现自己的词汇量不足以这么说，而比这更快的，则是由凯勒滕说出的一个简短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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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o: k9 h! z& k: P$ l) q　　“Stiranky。”她略带有几分同情地看着如搁浅的鱼般张合嘴的塞涅尔。

　　说斯特兰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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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 i; ^9 a9 t　　就算是从来没学过教经语的塞涅尔都能从音节上分辨出这是什么意思。而就在她重新组织着语句时，却看见凯勒滕已经站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一般一把掀开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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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k2 g( X5 y, O5 k; b: E　　被洇湿的衣裙，有着大块深色痕迹的床单与被子，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的氨味，这些全都随着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暴露在凯勒滕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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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塞涅尔——可怜的塞涅尔又呜咽了起来，那颗因羞耻与恐惧而发烫发热的小脑袋在这个时候似乎连斯特兰克语都不太记得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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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g2 I7 F( @7 e　　在刻度蜡烛融下了半个小时的量后，塞涅尔已经被凯勒滕剥得一丝不挂，染脏的衣裙和床单被褥全都被扔到了角落里，女孩也在这途中抽抽搭搭地坦白了自己并不光彩的秘密：她从小就一直有失禁的毛病，对身体的掌控能力要远比同龄人更弱一些，以至于白天都不得不穿着尿布以防万一。在临走之前，母亲已经试过了所有方法来尝试去赶走这种“残缺”，包括让她在一块烫红的砖上撒尿，只是这都无济于事。

# g+ @, l* B) i" H# B" _　　凯勒滕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向她走近，就在塞涅尔已经闭上双眼，做好准备去接受对方的责骂与惩罚的时候，她却感觉到双脚突然离开了地面，后背落入柔软的怀中，双腿被把住，掰开，让那处贞洁所在的花园就此彻底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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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T' z# I8 ^$ @+ I- w+ p, O　　女孩又惊慌地睁开眼，发现凯勒滕已经抱着她蹲了下来，放在床底下的夜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挪到了她的身下。

. r* L, \6 w+ [　　塞涅尔只觉得血液一下子涌上大脑，她当然知道这是要干嘛：自己在八岁的时候还被姐姐这样抱起来把过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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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I- W( q) Q' ]$ g4 Z5 v# ]　　可现在情况可不是这样，自己都已经十一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塞莉...我是说我，我没有尿，我没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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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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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了老茧的粗糙食指轻轻地在那私密的花园一划而过，塞涅尔闷哼一声，还在反抗的身体如被针刺般抖了下，未排尽的清泉也自庭口涌出，淅淅沥沥地化作水柱落入壶里，叮叮咚咚一阵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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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红了脸的女孩只能尽力地试图把身子在对方怀中蜷起，轻咬着拇指别过头不去看自己的窘迫样，沮丧地呜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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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抱着她的凯勒滕却在此时恶趣味地开始随着水声哼起了某种旋律：是车夫在送塞涅尔来这里的时候，每天中午都要唱上一边的祷歌调子。塞涅尔努力地往上抬头，想要看清楚对方脸上此时的表情：是嘲讽，还是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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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 ]! [1 m, H( ^　　都不是，凯勒滕脸上依然是一副恍惚的平静，那双布满血丝的蓝眼睛似乎没有在看任何一处地方。

: @2 ?2 T. X' Y+ Z3 F- q/ U) k5 i　　一直到余尿被强制性地排干净，塞涅尔才被放了下来。在几次试图遮挡私处或从对方手里接过那块干净尿布的尝试全都被敷衍却有效地阻止后，女孩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尊严与所谓体面已经在这位战修女面前碎得再没法拼回来的事实，只好认命地闭上双眼，躺在床上张开双腿，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任由对方给她套上新的尿布，再系好腰上的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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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等到这一切都忙完，凯勒滕从柜子里找了条毯子给塞涅尔盖上的时候，同样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女孩又坠入了梦乡。

　　凯勒滕则是谨慎地站在床边，以一种审视的眼神注视着床上的金发女孩长达数分钟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吹灭了蜡烛，让室内重归她最熟悉的黑暗。

8 ~/ t$ J2 }& T1 l+ y2 u　　先前塞涅尔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动静很大，睡前那未完的宣泄似乎被她带到了梦里：抽泣，尖叫与接连不断的梦话构成了头一个小时的主旋律。凯勒滕听不清那些含含糊糊的斯特兰克梦话到底在说什么，唯一确定的就是入梦者在现实中也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用泪水与涕液浸湿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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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6 q+ O+ Y: R% ~9 N+ f: l: U% B　　再度确定女孩这次彻底睡下，灰发的战修女提起长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 m& n" e/ W& q, n　　屋外风声大作，雷雨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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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0 h! z. ~7 w& c' T& ~　　凯勒滕深吸一口混杂着雨水与泥土气息的潮湿空气，突然意识到，她那为期一年的有期徒刑的第一天才刚刚过去。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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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 i7 W0 f) i: Y6 |# ?      远离城镇的荒林中，篝火已然被熄灭，五个身着甲胄的战士紧握武器在地上入眠，还有两个依然面对着视界之外的无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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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3 g8 v) v1 [2 V$ B$ Q" Y% [　　这是新一轮追猎的第二天。凯勒滕沉默地盘腿坐在熄灭的火堆旁，将那把刻着铭文的银剑擦得更亮，等待着圣主的化身再度自东方升起带来光亮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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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那些贱种在黑夜里短兵相接后将其诛杀并非不可能，但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如果要想让所有人都能够保持一个较完好的状态回去交差，那最佳的选择无疑是在白日的十几个小时里找到贱种沉眠的巢穴，然后把它们拖到圣主光辉下，看着它们化作一滩随风飘散的恶臭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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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今年，”说话的是与少女相对而坐的乔安弟兄，他刚开口，便又担心自己声音不够轻似的闭上了嘴。

　　等他片刻后再发声时，凯勒滕就不得不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把对方的讲话声与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区分开。

; i( H7 c; n: T' h　　“我们今年解决了多少只贱种？”

" x- v9 g! O  V6 ~　　他停下那种只是为了消磨时间的擦剑动作，摸了摸厚厚的一圈络腮胡，眼睛则盯向了凯勒滕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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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0 R3 \5 y' A* s　　那里挂着一串项链，全是尺寸不一的犬齿，比野兽的略短，却又比人的长上一些，看上去颇像是那种异教崇拜者才会佩戴的装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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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3 ?, w% R0 f! O9 C& \　　而凯勒滕也是默不作声地摸了摸那些牙齿的数量，随后才给出答案：“十只，不算上这一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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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多了，它们又不像老鼠，现在杀一个少一个。”

　　安东尼弟兄似乎很满意这个数字，毕竟其他搜剿队忙活了一年可能就只为了抓住两只贱种，处理不好还有可能造成残疾与死亡——这毕竟不是燃夜的时候，帝国境内的失落氏族已经在这种大规模灭杀中快要绝种了。

　　“....你真的不打算再回集训所待上三年？”
1 y1 v8 M5 l2 s. j, J0 ]  }
/ s7 U: z) c+ S3 H' n$ O　　在漫长的沉默后，年过三十的圣战士还是没忍住这个问题：“三年，你要是在队里落下了残疾，圣座是不可能让你参加下一次【献身】的——老实说我压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允许你到这边来，更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7 F1 D" r' X$ q　　搜剿队并非是什么新兵进行过渡训练的地方，这点是全徒们的常识。只有已经积攒出猎杀经验，甚至参加过一次燃夜的老兵才能够去面对那些更狡诈且饥渴的失落氏族。但凯勒滕绝对是个例外，一个让几乎全部都是燃夜老兵组成的第十一队都觉得诡异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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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就你在当初第一次猎捕时面无表情地割开了那贱种的肚子，又试图用它的肠子勒死它的时候，我们就都觉得你更应该去审讯所里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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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东尼把“我觉得你精神不正常”这句话说得很委婉，但凯勒滕就算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也只是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我能看见死人。”她说。

　　“我能看见那些死者，他们还在这里....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看着我。一直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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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2 c: n% @8 h& E9 g　　“那我不算太意外。”安东尼又将注意力转移回自己手上的那把短剑上，“教会里的奇人异事都不算少，但是千万不能让审讯所知道这件事——这是宣扬巫术与异端言论，你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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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

6 w( r! l% ~5 D　　凯勒滕站在修道院的花园中，隔着雨幕看向在阴影中伫立着的安东尼弟兄。

　　雨水从对方的身体中穿过，他此刻依然如离世的最后一刻那样：半颗脑袋不知所踪，暴露出内里残缺的大脑，干瘪的皮肤包裹着被吸干血液的脖颈，再往下的胸口则被贱种的利爪捣烂成一片浆糊，被血毒污染的肠子从划破的腹部里泄出一截，垂在地上。

　　《圣典》有云，那些参加了大功业的全徒，以及品行良好的信徒们都会在炽热骄阳中洗涤沉重的孽，然后以完美轻盈的灵魂彻底摆脱尘世之重，升向天国。而那些有罪者终将落入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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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勒滕一早就知道这是句荒谬到不行的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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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 }7 Q0 d3 H7 v　　无论高尚卑劣，无论幸福悲苦，死者们依然停留在这世间，哪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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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幸存者只是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头发与衣服，沉默地与昔日的战友对视着。

" b% I3 c0 i/ m- l" f1 \% U　　一直到雨声渐息。

% |  _0 {& C; z　　一直到天光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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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而早在圣主辉光降下后的不久，在修道院数公里外的某座山坡上，一次无人被波及的山体滑坡才刚刚结束。

( A/ \+ N& ]1 A* m: z9 I& N0 [　　松软的土壤向着更低处倾倒后，雨水肆无忌惮地入侵了那之下的顽固住民：那尊刻有浮雕的精美大理石棺。

　　一开始只是几滴滑入了缝隙之中，随后是得寸进尺的水流趁虚而入。

. H* C) j; N4 Q　　终于，那位一睡不醒的资深钉子户也被这动静惊扰醒来。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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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材纤细的年轻女人单手便将棺盖举起推开，在伸了一个让全身骨骼关节都发出脆响的懒腰后，苏醒者方才站起身，好奇且困惑地打量起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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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j- R$ k. L0 l/ o. N* l- @　　已经过了多久？

　　这不会是她首要去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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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填饱肚子，才是当下重点。

% ]: \+ g- Q1 s) q　　【醒来后的第一顿看来得将就了....啧，北方的气候.....它们到底把我流放到哪去了？】

02

3 _2 ^$ N9 b  d      凯勒滕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被赋予了现在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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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  }+ e2 F　　这两件事她但凡知道一件的原因，都不会让整个后半夜的时间浪费在雨中，而是立刻写一份请愿书，再躲着格特鲁德院长的监察离开，溜到最近的邮局那里把它寄到天祝塔——或者就干脆自己走到诺斯利达，不过也就是日夜行军的事情。

3 D+ n. U. G) {4 \; ]* N　　但她的老师明显是连这种事情都预料到了：当可选的两条路全都不见前方之时，凯勒滕确实会选择原地不动。

% q3 c8 j1 A* z6 i# U　　这场大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下了，而凯勒滕一直等到晨钟声响起的前一刻，才如同大型犬一般抖动身体甩落雨水，以一种不那么狼狈的姿态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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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S$ m# t% S" [( r8 X3 s' u　　刚一合上房门，凯勒滕就听见那震耳欲聋的钟声从外界传来，即使隔着层木板与墙依然让耳膜生疼：每个居住在洛姆瓦修道院的人都注定要经历一遍的劫难。

　　但相比这个，她还是更关心房间内正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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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勒滕原本以为塞涅尔会睡得更久一些，但女孩现在已经醒了。当战修女走进来的时候，刚好撞见对方撩起略大的上衣下摆，别扭地试图将私处对准夜壶的口。

, d4 ~1 L  m& N! g( o  |2 }. X　　从女孩那不自觉地夹紧的双腿来判断，她确实撑不了太久——更何况她也不知道厕所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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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l: |, i. I3 H2 g, e  n; H　　身上湿漉漉的战修女看到对方这种窘迫尴尬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长剑搭在角落，随后便朝着面色羞红的塞涅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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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早安....请问您知不知道这个....这个该怎么——呀！”

4 J* Z' ?4 U1 K4 e　　或许是为了挽回夜里给对方造成的微妙印象，又或许只是想证明自己，总之塞涅尔在醒来后头一次没习惯性地在尿布里解决，而是试图自己努力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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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m+ `- q7 P  K0 Z# o　　只不过凯勒滕一点都不想多了解这其中经过：灰发少女又是像先前那般不顾对方意愿地将其抱了起来，把住膝盖窝，分开双腿，让塞涅尔以完全丧失了主权的形式明白了夜壶的使用姿势。

$ o) m* D7 x( j/ h+ g, t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可以控制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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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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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噫！”

# |3 V" |- Y0 f+ N/ _　　又是一声钟响回荡在修道院中，专注于辩解的塞涅尔被吓了个激灵，随即便感觉到小腹的压力正在减缓，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再度漫出了体内，滴滴答答地流到臀部和夜壶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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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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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 C" e  F( J　　万幸的是，作为最后导火索的钟声同样也遮盖了房间内那让当事人更加难堪的流水声。塞涅尔窝在凯勒滕的怀里，逃避现实般地用手捂住眼睛不去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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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自己来到这里甚至还不满一整天，但她却已经被另一个人看光了好几次身子，又被当做小孩把了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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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J' A0 G6 [" X6 ?　　不管塞涅尔在此地到底代表了哪一方，是归顺者还是旧异端，至少她能代表的自己的尊严已经随胯间水流一起溜走了。

　　那么，已经被女孩认定是坏心眼的凯勒滕修女，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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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 B  U  M/ G0 c　　——她在缓慢而轻柔地用头蹭着怀中少女奶金色的头发，为了能让自己那头湿漉漉的短发快点干掉。

　　至于塞涅尔那复杂且羞耻的心理与外在表现，则全都被迟钝且直接的凯勒滕尽数忽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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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1 `6 e3 j5 X( u6 P　　后续的清理在无声中进行着，塞涅尔赌气似地抿着嘴一言不发，又把那旧棉布制成的尿布系在了腰上——这些棉布全是来自哥哥姐姐们穿了好几轮才传到自己这边的旧衣服，有几件对她过于肥大的便被重新改成了布条，以另一种形式被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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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声停止后，凯勒滕终于有了机会去实行她昨日所做的一切打算：她和塞涅尔把女孩的衣服行李全都挪进了收拾好的空房间里，然后去参加集体早餐，还特地把餐前祷告念得更大声些，让坐在旁边的塞涅尔能够记住那些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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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祷告，用餐，熟悉各个地点，各个建筑在各个时间的用途....凯勒滕早就知道，陌生人来到此地的第一天往往是最忙碌的，因为所有的细节与作息都必须要在今天被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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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塞涅尔自然是没有遇到如格特鲁德院长那样愿意为她做翻译的另一位修女：大家都有各自的职责要做。因此她也只能够努力地去揣摩自己那位引路人用教经语说出的每一个词的意思，幸好凯勒滕也知道这一点，全程都没有吝啬过与言语一并的肢体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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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R7 v0 Q) n9 g　　大半天下来，确实有几个词的发音与指代物被塞涅尔勉强记住了：提到最频繁的是“圣主”，第二个则是“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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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j0 O2 S5 n  b" J  U: `9 n# Y　　如今已是下午三点来钟，塞涅尔呼吸略显急促地跟上前方凯勒滕的脚步：明明只吃了一小块面包，但灰发少女的体力在数个小时的不间断行走与讲解中也看不出任何快要被耗尽的迹象，反倒是塞涅尔.....

3 c/ u2 n/ C- ^4 C, @　　女孩不自觉地夹了下大腿，两腿之间的尿布已经吸饱了水。

　　她承认自己在早餐时因为昨夜的哭泣与喊叫，而喝了过多的水来滋润喉咙，但却没有料到接下来的日程安排会如此紧凑，以至于塞涅尔压根不敢打断凯勒滕滔滔不绝的解说，去一趟厕所。

4 `# m+ V. U, l6 X: f% `　　如今，凯勒滕带着塞涅尔又回到了那座宏伟且历史悠久的修道院教堂内，只不过这次是沿着阶梯向下行走，最终二人到达的是一个宽广的地下水池，阶梯状的池子最浅处只可没过脚面，最深处却能让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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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镶嵌在墙壁上的烛台与房间上方的大吊灯照亮了此处，三面墙壁皆雕刻着《圣典》中的神迹显现。凯勒滕示意塞涅尔脱了鞋，如自己一般逐渐走入水池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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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K* t2 o: `  U+ U: p　　而少女在思虑了片刻后，悄咪咪地将系着的尿布也一并解了下来，唯恐自己将污物带进了可能有什么意义的池子里。

* m9 @# U9 f# ^0 k' Z2 ?  b: i8 _　　“coram Domino hic annuntio（我在主的面前宣告。）”凯勒滕冷不丁地开口，高声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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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个时候，一头雾水的塞涅尔小心地迈下最后一级水中台阶，在战修女身旁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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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她的后发便被凯勒滕用力抓住，整个人被按着头溺入水中。

' `" t$ V( B/ M/ a8 x& M; N　　“....？！唔——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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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地视角变换，整个人都被压到了水下，发咸的池水刺得眼睛生痛，但更多的却还是空气被剥夺的恐惧——塞涅尔在慌乱之中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抓住自己后脑的那只手，却觉得压在自己头上的实际上是一座巨塔。

　　在毫无策略的挣扎里，口中仅存的空气也随着运动被呼出，化作十几个上浮的气泡，紧随而后的便是窒息的痛苦——可就在这种苦刑真正开始的几秒后，那只手就又把她提了起来，以同样粗暴的手法。

% [) d  t2 r' \& \: A　　“turpia retro liquit praeterita（她不光彩的过去已被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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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结束了吗？与涌入肺中的氧气一起再度浮现的是近乎于幻想的疑惑。

　　而凯勒滕用行动给出了回答——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塞涅尔又被强压着回到了水中，重新与池底的黑暗作伴。

　　“Baptizata est in aqua , et in igne redimetur（她今日在水中受洗，将来也要在火中得到救赎。）”

5 o0 @4 j) c7 H5 l% S* ^　　第二次上浮与第三次窒息之间只差了不到一秒——至少这是塞涅尔的身体所感受到的时间流逝。

　　而第三次也是最漫长的一次。塞涅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没了力气再去进行挣扎，有一股暖流从腿间流出，却解决不了肺部遭受的痛苦，女孩只觉得四肢已经在逐渐脱离掌控，而思想也开始变得迟缓.....

  h7 }' l% ?5 R( U  [3 L　　【唰啦！】

　　就在她放弃抵抗的前一刻，灰发的战修女又一次把她提了上来，向前一推，便将意识模糊的塞涅尔推到了稍浅一些的台阶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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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6 O( _9 j3 @　　“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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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存本能在短暂的宕机后再度上线，逼迫着瘫坐在水中的少女将堵塞在身体中的液体排干，再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呼吸着有熏香味的空气——如果贪婪这一恶德曾在《法典》中被谴责过，那么此刻的塞涅尔觉得自己定是已犯了戒律。

　　“Benedicat illi Dominus, et custodiat eam a malo.（愿主赐福与她，使她永不遭凶恶。）”

4 Z6 s4 B7 V* @. ~, S　　独自唱诵着洗礼祷词的凯勒滕向塞涅尔走去，双手在池中掬起一捧水——说不定还混合着女孩失禁产物的水——居高临下地浇在了塞涅尔的头上，自己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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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来的洗礼被补上了，这样至少她不至于再将对方视作一个完全的异端来看待。

　　高大的灰发少女抱起已经在先前挣扎中耗尽气力的塞涅尔，一步一步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而蜷缩在对方怀里的女孩，则如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凯勒滕胸口的布料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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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0 Z5 I& W2 D8 K0 }& \1 g　　依靠一个险些把自己溺死的人绝对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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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l: v1 B- O$ t* ~　　女孩知道这种常识，但更让她困惑的却是与常识一并生出的问题。

　　如果连凯勒滕都不能够去依靠，那在这陌生的水里，到底还有谁是可以被她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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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J5 q7 S3 i$ w2 Y( h: Z# V       冰冷发咸的河水逐渐吞没每一寸皮肤，潮湿包裹着又一只入网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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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l/ E! Z' q! P( K　　验明忠诚之水止步于紧闭的唇前，但没有用。鼻腔成了不自知的叛徒，任由那些无孔不入的入侵者沿着气管灌入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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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涅尔想要抬头，可头顶那尊铁塔依然不肯放过她。

　　大舌音与翘舌音混杂着，最终缕缕无法理解的噪音化作同一个词：向下，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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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b6 O* H# I; l+ @/ C% P; K, u　　塞涅尔自梦中惊醒，于床上睁眼，身上确实是潮湿一片，但却并非河水，而是两种自身体中分泌排出的液体混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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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那次洗礼已经过去一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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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G- U% i) n' j% x/ ?　　如过去几日被同样的噩梦惊醒时那样告知自己，金发女孩翻身下床，将胯下已承受不住更多的尿布解开扔进盆里，那种让人不禁皱鼻的气味很快就会随着其他脏衣服一起被水洗净。

　　但在这之前....塞涅尔看向窗外，思考着晨钟会何时撞向，而自己的那位老师又还有多久会跟随着清晨的钟声一起敲响自己的房门。

　　在小小的写字桌上只放着一摞书，一块蜡板和配套的铁笔。那层蜡上留着先前被刻上的几个单词，是昨天布置的作业。

6 t8 N  g+ O) w3 X% `5 P　　在行完洗礼过后的第二日，凯勒滕的教经语授课也随之开始：上午是读写，下午则是继续学习语法，句式与新的单词，同时训练她的听力与口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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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p  c( [1 d, o" M　　凯勒滕不吝啬在其中使用大量的肢体动作进行对词汇意思的指示，但也要求塞涅尔在每节课上都必须至少提六个问题——提问的语法与句式错了就打一下手心，如果错的是刚刚才教过的内容，那就打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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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读写方面，凯勒滕用的教材自然是《圣典》，在学完了基础字母与音标以后就是每日的段落背诵与听写。而对在这之前就曾读过以斯特兰克语写就的《法典》的塞涅尔来说，这本质上也是另一种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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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这两本书的差别似乎并不只是书写语言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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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O, ?$ W  u0 ]" d' n　　塞涅尔一边捂住耳朵试图把钟声彻底屏蔽掉，一边又回忆起了那种多次出现的古怪感：《圣典》内的一些段落似乎是在她记忆中完全没有的，以至于她在背诵时好几次因为对记忆的盲从而被凯勒滕要求重背，她甚至在教经语中见到了许多来自斯特兰克语的借用词：不仅发音规则与拼写高度相似，就连指代的意思都几乎一样。

& R+ p# Z: |) F2 _! a6 K　　而且为什么在修道院里的一切都要用教经语呢？明明塞涅尔在这几日看到有不少修女私下都使用她们的母语进行交流，因为唯一能够把这种绕口的语言在日常中随意使用的，也就只有女院长与凯勒滕修女两个。

　　就在女孩苦苦思索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高大的身影与钟声一起进了房间。

　　“Bonum mane（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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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拿着卷书的凯勒滕听到那声教经语的问好，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连续一周的睡眠缺失以后，那原本已经开始淡去的黑眼圈又变得让人无法忽视。

6 ^3 j1 c$ q  T# S/ i　　刚刚洗漱完，被打湿的侧发还贴在肤上的凯勒滕看向那块蜡板，走过去拿起铁笔仔细地将上面的字迹全都抹去，随后才放回原位。

& ?  V0 C4 t$ U7 h  k, R$ @& y: j　　“准备好了？”比过去几天都显得更冷淡的战修女问道，“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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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C/ f. q( n$ Q　　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凯勒滕突然觉得身下的触感有点不太对劲。

　　有什么带棱角的东西，在枕头底下，硌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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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个——那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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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涅尔看见对方把目光投向枕头，反应过度地跳下椅子，想先一步把自己所藏的东西拿出来，但终究是晚了一步：灰发的战修女一伸手，再抽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拿着本手抄书。

1 F9 D" D" s9 b. r7 u+ T. H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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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勒滕困惑地看着封皮上写的字：是思凯语（斯特兰克语的简称），她顶多能从对话者的语气神态里勉强听出意思，但在读写上却是与文盲无异。

+ c1 E+ v7 Q" p3 s5 o2 p+ a6 d　　没有去管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塞涅尔，凯勒滕翻开第二页，看见的是洛姆瓦修道院的印章：这本书是从图书馆里被借出来的，而第三页则让她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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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看不懂写的是什么，可眼前这种书写方式，分段规律还有那个反复出现的，在思凯语和教经语种完全一致的词，让凯勒滕能够毫不犹豫地确信，这是一本《圣典》。

! w) E. K2 ~9 }　　一本修订前的《圣典》。

　　考虑到修订也就是近百年前的事，历史悠久的洛姆瓦修道院图书馆内还藏有这类书籍实在是太正常了。

　　凯勒滕半边眉毛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结合到自己的这位学生那种匪夷所思的识词与背诵速度，她似乎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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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V, h5 V6 z) q3 \　　“你用这东西对照着学教经语？”凯勒滕合上书，看着耳朵已经全红了的塞涅尔在那边吞吞吐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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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女孩预想中的责骂与抽手心之刑并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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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7 J' ^  S" }4 e! l　　“不要这样。”凯勒滕严肃地指向桌子上那本教经语《圣典》，随后自信且迅速地报出一串数字：“三章第五小节，一百一十六页第九行，翻到那里。”

　　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的塞涅尔只是困惑地照做，在凯勒滕所说的位置是一段占了六行的短诫，每行顶多有五个词，大致的意思是服从圣主的安排而非自身纵情，也不要尝试去怀疑圣主的意志，因为那总是最好的。

( T0 K1 G0 x& {, y　　而与此同时，一阵刷啦啦的翻书声也从她身后响起，凯勒滕将手里那本思凯语《圣典》翻到同样的位置，和教经语版本放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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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1 ?; E( A/ C1 a　　塞涅尔立马就看出了问题：思凯语的那本上，这六行短诫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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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 j; S$ k. F1 S4 s　　“对照别的书可以，我没意见。”凯勒滕把那本修订前的《法典》夹在腋下，“但是这个不行，你得只学教经语的。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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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从裤腰上抽出那把戒尺：“以后有东西不许再瞒着我，把手伸出来，我要罚你十下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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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 w/ L' W/ x% q2 F　　早晨的开端，就在女孩委屈的呜咽与戒尺打在手心的清脆响声中过去了。

　　而在远处，疾奔的马蹄踏过溪水，某位来客已经能隐约看见修道院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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